2008年9月30日 星期二

教職

今晚跟同學一起聊了論文的事,對她整理了我認知中的文學議題,從早期比較文學中的「中外文學派」與「淡江評論派」,到文學史上美學與政治的對立,最後又談了我自己一直以來關注的「兩種文化」的議題。

我總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有一套獨特的思考模式,透過一些理論爬梳的協助,我可以清晰地整理出自己所關注的議題脈絡。所以文學研究對我而言從來都不只是「文本」研究,而是「議題」研究。這些議題透過某些文本而得以呈現,也因此我總是以議題來決定文本,而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不當之處。

但身邊也不乏那些以文本為出發點從事文學研究的老師和學生,這當然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我知道自己和他們不同罷了。從議題出發來討論文本,與從文本中討論議題,乍看之下好像也沒什麼不一樣。

碩一在建國的「文學研究概論」課讀了堯斯(Hans Robert Jauss)的美學反應理論,也從此開始關注文學史上美學與政治的對立議題。堯斯以自己的專長法國文學史為他的object of study,而我則從非裔美國文學史來切入──非美文學史上美學與政治對立不外乎就是自20年代的哈林文藝復興開始至60年代的黑人美學,其中馬克思主義文學理論掌控了非美文學的政治考量,將文學化約為發聲工具,而現代主義則欲以語言與美學形式起義,要來一場以美學為考量的文字革命。但兩者的獨立運作與對立使非美文學史陷入僵局──政治考量中文學的工具化使抗議小說這種文類受到嚴重侷限,而美學考量也是過分樂觀的文字信仰。唯有政治考量與美學考量兩者一同共謀合計,才能創造堯斯所謂文學史上的迷境(aporia)。艾利森的《隱形人》成了我討論此一議題之範本。而對「兩種文化」議題的關注則呈現在普拉斯的《鐘形罩》之中。

而我發現自己還有好多好多議題想研究──博士班研究計畫想寫的,非美文學中的人類/動物的界線消融,這與後人類論述與文學達爾文主義也都有相關。為何非美文學中黑人總被比擬成動物(非人類)?賴特《原鄉之子》中的大湯瑪士(Bigger Thomas)被警察和記者稱為猿(ape),只是一種單純的貶抑嗎?抑或是自以為進化成功且擁有文明的白人最深層的恐懼?而同時非美作家也將自我動物化,如賀絲頓的小說中總將黑人女性比喻為驢子(mule)。知道自己在他者眼中為非人類又具有何意義?

我想這也是我一直以來追求博士班的原因之一──我想知道。我有知的慾望,且想將所知給予解釋。德國康士坦思學派美學反應理論雙子星的另外一位理論家伊哲(Wolfgang Iser)所言不假──「人是詮釋的動物」。

有一天我可能真的會在教室裡把自身累積且整理過後的知識經驗再傳授給尚在求知道路上摸索的莘莘學子們。有一天我會在學術圈成為一名佔有自己領域的一席之地的學者,做自己想做的研究,走自己想走的路,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吧。

2008年9月29日 星期一

鴻孕當頭

【秋】

我還是難以忘懷去年此時的秋日,我正焦頭爛額於赴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阿什維爾校區(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Asheville)發表論文的事情。而那是我第一次在國際學術會議上發表論文──從此之後我就一直忙於論文撰寫與發表。

去年10月中回國後,我把同一份談普拉斯的論文翻譯成中文,投到第32屆比較文學會議也通過了,同時把艾利森的論文投到比較文學論文獎,不過沒得獎。今年5月底,我在比較文學會議發表普拉斯的研究論文,還一邊完成了proposal,也進行了又忙又亂的資格考。6月中回交通大學的研究生研討會發表了自己的proposal。6月底則到中山大學發表了一份娛樂性質居多但又和非裔美國文化有一點點相關的論文。

我很高興在我把碩士班課程修畢後的碩二下,我一邊把李有成要我看的裴克談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的幾本專書與賀絲頓的《他們的眼睛正看著上帝》(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 )跟賴特的《原鄉之子》(Native Son)仔細地讀完,一邊發表自己對普拉斯和艾利森的研究論文。雖然,那一個冬天我過得傷透了心。

【冬】

冬天是我最喜歡的季節,因為冬天的衣服都很好看,又可以把自己打扮得很華麗。不過《鴻孕當頭》(Juno)裡艾倫佩姬(Ellen Page)飾演的高中生朱諾可不那麼認為,因為她得穿著加了鬆緊帶改大的牛仔褲,挺著大肚子在校園裡和世界上生活──她懷了同班同學布萊克的孩子。

朱諾喜歡布萊克,布萊克也哈朱諾很久了,於是他們便上了床。大家都知道異性戀做愛若沒用保險套的後果就是懷孕了,這下子朱諾只好面對自己16歲就未婚懷孕的事實。決定不墮胎把孩子生下來的她,在雙親的支持與協助之下,要透過法律程序把孩子給一對無子的夫婦扶養,由傑森貝特曼(Jason Bateman)與珍妮佛嘉納(Jennifer Garner)。

馬克與凡妮莎這對夫婦結婚5年卻都沒有生子,因此當他們得知朱諾願意將孩子交給他們領養時非常高興,而朱諾也和這對夫婦處得超好。然而當朱諾和馬克越來越熟,馬克明白自己只想活在自由自在的音樂創作世界,不想要被家庭所束縛,最後甚至決定跟凡妮莎離婚分居。朱諾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對人性失去了信心,也開始懷疑兩個人在一起,究竟能走多長多久的路。

【春】

朱諾知道自己只喜歡一個人──那就是布萊克,而心跳是最好的證據。朱諾看到布萊克心會跳很快,布萊克看到朱諾時也是一樣。朱諾是個很妙的女孩,她玩樂團,聽搖滾樂,愛看恐怖血腥片。她沒先和布萊克交往就先和他上了床。「一般人都是先談戀愛才上床,我想我不是一般人吧」,朱諾如此的想著。我和我前b的關係也是如此,我們後來在一起3年8個月,其實過程真的很不賴。

到底為什麼一定要先當朋友才能談戀愛呢?老實說我真的覺得這種規則真是狗屁不通。世界上一見鍾情的例子這麼多,若兩個人感覺對了,之間的火花迸了,為什麼就不能直接來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雖然現在回頭看那場19歲的戀愛很不成熟,但是若一個人的第一場戀愛就是穩定且成功的,那種感覺大概就像看了場政府官方的樣板戲一樣吧。

《芝加哥太陽報》(Chicago Sun-Times)的名影評人艾伯特(Roger Ebert)將《鴻孕當頭》譽為「本年度最棒的電影」(the best movie of the year)。艾伯特說自己甚至看了3遍。這部影片的敘事如同摩里森(Toni Morrison)的《最藍的眼睛》(The Bluest Eye)一樣,切割為秋,冬,春,夏,並呈現朱諾懷胎九月的心路歷程。我想這部片最棒的梗就在於朱諾的勇敢──一個16歲的小女孩,和同班男生上了床,然後全校也都知道了,但她仍挺著大肚子繼續自己的人生,也讓渴望著想當媽媽的凡妮莎的人生開始另一段人生。朱諾這個角色最吸引人的一點就在於,她就是做她自己。

【夏】

6月底,一連串的趕場發表論文終於結束,我開始了碩士論文的撰寫。和建國meeting完後,他希望我在暑假期間能夠完成兩章。

於是回家後我立刻開始動筆,按建國的要求在7月20號將第2章的初稿完成。然後我就在徹夜狂歡後完全放掉艾利森與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研究,開始趕《中外文學》的論文。比較文學會議的論文發表人都能取得《中外文學》的審查資格,我也不想放棄這一個機會。8月23日截稿之後,我一樣在徹夜玩樂後才重拾了艾利森與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研究,並在9月17日順利把第1章的初稿交給建國。目前第2章在建國審稿後大致上沒有問題,除非李有成有意見或是我自己要再修改或增添,否則就算定稿了。而第1章,建國可能還在讀。

而現在的我又再一次地在徹夜夜唱之後把艾利森與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研究拋諸腦後了。我想這大概是我過生活的一種模式──除了男朋友之外我沒有辦法stick to one single stuff太久。而我在暑假的3個月當中剛好也輪流寫了艾利森和普拉斯的研究論文。而現在的我想暫時把碩士論文放在一邊,做點別的事情──修劉紀蕙的「拉岡專題:主體與語言」,然後把課程報告修改成申請台大外文所博士班的研究計畫(statement of purpose),台大有規定博士班的研究計畫內容不得與碩士論文或已出版之學術著作內容重複。同時我也跟著徐詩思的課程一邊擔任課程助理一邊讀美國文學1865以前的範圍,為半年後博士班的筆試做準備。

也許11月時再回頭碰艾利森與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研究吧──第3章應該就是會在寒假期間完成了。我真的很開心林建國跟李有成給我完全的自由,但同時對我的碩士論文又完全的負責。我也很開心交通大學不像隔壁的友校一樣,若沒在幾月幾號前交出什麼什麼,則不能怎樣怎樣。交大外文所真的是一間超自由的研究所,在碩士班的最後一年能盡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感到很高興。

我想像朱諾一樣,當一個勇敢做自己,也自由自在活著去(做)愛的女孩。

2008年9月27日 星期六

決勝21點

沒有無法達成的夢想,只有被放棄的夢想。

《決勝21點》(21)的敘事從吉姆史特格斯(Jim Sturgess)飾演的班到哈佛大學醫學院面試開始──一個優秀的麻省理工學院畢業生,擁有許多經歷,他要靠他磨得發亮的履歷爭取獎學金就讀。而口試委員教授表明有76人要申請這一筆獎學金,但最後只有1人能得到,班則必須說服口試委員為何獎學金應該給他。

因此,班開始敘說他如何為了進哈佛大學醫學院,從在麻省理工學院每科平均都有A以上,到每週週末流連賭城靠算牌過奢華生活賺取學費,最後失去一切──是幾乎失去一切。

《芝加哥太陽報》(Chicago Sun-Times)將影評焦點放在此片的過於公式化,也就是〝How to follow all the 'rules' and end up with zero〞。影片的尾聲確實會使觀眾大吃一驚,而如此的安排當然非《決勝21點》僅有。而Worcestermovies則將本片定義為一個特殊的文類──casino thriller。我認為本片可視為「另類」的勵志片。

當初班會加入凱文史貝西(Kevin Spacey)所飾演的羅沙所組成的算牌小組,純粹是因為他要賺取哈佛大學的學費與生活費,否則他原本是很排斥以算牌賺取金錢的,還說自己並不適合。然而,對一名長期努力奮鬥過的優等生來說,還有什麼比已經獲得錄取資格卻沒錢註冊還要更悲慘的事呢?第一年入學就必須要花費30萬的負擔,對在西服店打工的班來說根本比登天還難。但勇敢的他拒絕母親工作多年為他存的基金6萬多元,還欺騙她說自己拿到了獎學金,然後利用自己的數學天才,每週在賭城算牌海噱撈錢,為的是他的哈佛夢。

從此這名以前只會宅在家寫報告研究實驗,放棄玩樂放棄約會,也不追求「性」福的書呆子宅男,搖身一變成為在賭桌上酗酒,靠算牌撈錢,身著名牌西裝,手提LV包包,遊走在夜店裡的貴氣帥哥。然而這種刺激與金錢天堂讓他一度忘了夢想,那就是他必須回到哈佛大學完成註冊手續。他最後甚至連和死黨一起合作努力了一年多的科學實驗都搞砸了。但就如班的死黨好友在班對他坦承一切之後所言──「你得到了人生經驗」。

然而,在兜了一圈之後,班仍然沒能拿那些他以算牌贏得的不法獲利來註冊哈佛大學。但是我們知道整部影片的敘事就是班給哈佛大學醫學院獎學金口試委員的答案──這就是他獨特之處。無論在學術上或是人生歷練,班都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難得經驗。

而這經驗正是我所渴求的──當你以為你會完成所有該完成的事情,然後四平八穩地度過餘生時,無法預料的事情卻在半路殺了出來。但是無論走的路有多迂迴,夢想終究會有辦法實現。所以當勞倫斯費許朋(Laurence Fishburne)飾演的賭城督察要班交出所有的籌碼當作自己的退休金時,他說──「你的人生要靠你自己想辦法」。

而班沒有放棄夢想,他只是在一路上試著走各種叉路──在西服店打工,申請獎學金,去賭城靠算牌撈錢,這一切都只為了能完成哈佛大學醫學院的註冊,然後當自己想當的那個人,而他也當過了自己原本並不想當的人。這種喧鬧但精彩的人生,活過一次,也死而無憾了。

坐在電腦前,桌上擺著我現在有強烈閱讀慾望的庫柏(James Fenimore Cooper)的《最後的墨希根人》(The Last of the Mohicans),我想著徐詩思迂迴的人生。徐詩思目前是我「台灣最想熟的老師清單」上的第2名──第1名仍然是〝always deep green〞的師大英語系助理教授黃涵榆。徐詩思說她大學畢業後當過翻譯,待過報社做英文編採,後來受不了自己所從事的工作在佳節竟沒辦法休假,便考回台大就讀外文所。碩三時因為不認真而沒有完成碩士論文,她選擇赴美到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文學系直攻博士學位,於是她也一口氣用2年通過碩士學位考試並在4年後取得博士學位──我相信這是她的夢想,而這個夢想是需要勇氣才能完成的。

我也要完成我的夢想,無論路有多麼迂迴,我知道自己不會放棄。

2008年9月23日 星期二

碩士論文第1章初稿完成之正常的不正常人

9月17日,我不小心和建國同上了一間廁所,但是我有記得洗手,然後把裝著第1章20頁正文,1頁尾注的初稿,第2章15頁正文,1頁尾注的修訂版,以及5頁的引用書目的超厚信封交給他。

雖然我知道建國一定完全沒有想到我這一次用了比較文學的方式寫了第1章,但是結果也一定只有兩種──成立與駁回。不過在知道判決之前我什麼都不想,先在新竹住了3天,把該做的事情做完,然後在21日這天快樂的去參加拓網FCU Club辦的逢甲東海開學餐會。

已經有半年多沒有參加gay兒們聚會的我,這一次還真有點緊張,而且這一次是和30幾位素未謀面的男孩子們相見歡,多半都比我年輕,範圍在1到5歲之間,也就是說參加的人從大一新生到碩一新生都有。我這個碩三的還會被誤認成大學生,對我來說真是件好事。

我真的必須承認,和gay兒們交朋友真的好玩多了。這種好玩有兩種層面,第一種是心理作用。你是gay我是gay他也是gay沒人不是gay,那些圈外的既得利益者就謝絕入場了,他們沒辦法體會為何有些gay兒要用那些包準你聽n次也記不起來的暱稱或綽號參加聚會然後彼此互相稱呼,死不讓別人知道真名。第二種是生理作用──gay兒們似乎就是有人來瘋的天分。

9點多從火鍋店踏出來之後,同一桌的一群人要到西屯路上的銀櫃續攤。台中是夜唱的天堂,從11點到隔天清晨6點,每人只要180元,這種價錢要去哪裡找,當然要跟。我那一桌的底迪整個是多到爆炸,其中一個是一隻可愛型的弟,我必須說青峰應該來聽聽看他的聲音,相似度整個有95%,而且功力超級好,唱林俊傑的歌也棒到不行。另外一隻弟也很強,能唱陳奕迅跟林宥嘉的歌。最神奇的是聲音超powerful的楊培安2號──我多年來沒有聽過身邊的人有這樣的音色了。

中間還吃了一攤宵夜,被請客當然覺得很開心。一路唱到清晨6點,有兩位底迪早上還得回東海上課,而我下午1點半還得趕到逢甲外語系上班。回到家後,洗過了澡,就往床上一倒,睡到中午才起來準備上班。

回到何文敬身邊的我有我的另一面風貌。今天一樣到研究室繼續幫他把箱子裡的書一一上架,這次是處理4箱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的小說與研究專書,還有3箱的亞美文學與文化專書。我和何文敬很有話聊,每次到他的研究室工作,我上班就不專心,拿一本翻一本,上次就跟他借了4本書回家看。而他讀書也無法集中,看我拿了一本就介紹個幾句,兩個人像極了朋友。今天一說到福克納,他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何文敬是密西根大學安娜堡校區(University of Michigan at Ann Arbor)美國文化研究博士,論文以文化研究的方式檢視了福克納小說中的種族,階級,與性別議題。今天我聽了好多他與福克納的故事,最後他拿起一本由哈佛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書──Neither Black Nor White yet Both: Thematic Explorations of Interracial Literature。書裡頭的introduction不僅以何文敬(Wen-ching Ho)的博士論文標示了福克納研究中的歷程之一,更引用了他對福克納的研究,實屬一項殊榮。

而在箱子中赫然發現加州大學洛杉磯校區(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Los Angeles)比較文學系史書美的論文抽印本,想必是朋友間的相互贈與。聽了何文敬的故事,我才知道原來史書美早期也是福克納研究學者之一。我們也聊了國外知名的福克納學者Donald Kartiganer,也就是中興台文所邱貴芬與我的母校英美系曾珍珍老師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當然當時何文敬還不知道Kartiganer到台大演講時身邊的跟班原來就是我。

我知道自己其實在學術圈混的算挺不錯的,尤其自從上次在第32屆比較文學會議上發表過論文之後,開始有我不認識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甚至和我取得連絡。「你好認真喔」,「你怎麼這麼厲害」,「你好會讀書喔」這類的言詞開始在我耳邊縈繞,但是對我來說這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我從小就是個不被看好的學生,國中被成績好的同學跟勢利眼的老師看不起,到高中被親戚看不起,說念市立高中比私中還不如,大學被說成是三流學校,旁人對東海跟東華傻傻分不清楚。而進入交大碩士班似乎標示了我人生中的轉捩點──活了24年來我首度拿了第1名,成為外文所的書卷獎得主。

國,高中成績單上都是倒數,被老師用黑線狠狠隔開的我,在研究所卻拿了第1名。但我其實不是靠認真,那些說我認真的人大概真的跟我不大熟吧,或者是我們對所謂認真的認知當中有落差。說穿了我其實只不過是個幸運的孩子──我用對的方法,進對了系,然後用自己的方法,走對了路,重點是爸媽都支持我。就是如此而已。但是人們通常只看表象,而不探究脈絡,大概就是人類學家紀爾茲(Clifford Geertz)所說的深描(thick description)之於薄描(thin description)吧。

以台灣的考試制度來鑑定我這個人,考試能進的學校頂多就是東海或淡江──事實是我當時連申請輔大英文系都落榜,對方還安慰我申請入學難免有「遺珠之憾」。若非靠著備審資料與面試考入東華,那麼我很可能就是那些在別人眼中比較愛玩,不喜好讀書,出路又比較不好的私校生──我今天就不會是以外校生的身分參加逢甲東海開學餐會了

然而,東華大學的同學有通通都很認真嗎?有多少東華的大學生是想靠國立大學的文憑混口飯吃卻又不願意付出等值的努力?私校的同學會比較不認真嗎?可惜台灣社會裡瞎了眼的各種業界與學界崇尚國立名牌,把學生標籤化,沒念到好學校的學生升學會受阻,就業會碰壁。然後市面上那些各種自稱大學指引的平面雜誌又把台清交成拱為台灣之光,好像沒考上四校之一你就不用混了一樣。

而做為一名交大的研究生,我全然接受這個標籤貼在我身上的各項光環,但是我要戴著這一道又一道的光環去打碎這個冷漠又偽善的社會裡那一道又一道的柵欄。那些柵欄長期以來把某些人隔離在社會之外,有如文化研究學者傅柯(Michel Foucault)談19世紀醫療制度建立之後所區分的正常/非正常(normal/abnormal),各種區分的知識論逐漸出現──如瘋癲/文明的界定,因此女性被佛洛伊德定義為歇斯底里的原型。又或是同性戀/異性戀的劃分,這道柵欄讓王爾德(Oscar Wilde)被判刑入獄,也間接使吳爾芙投河自盡,更讓第一任公開出櫃的舊金山美國政客哈維米爾克(Harvey Milk)被刺殺身亡。

於是當那一句又一句「念交大好厲害喔」,「交大碩士好強」那些表象開始浮現之時,我微笑接受,然後繼續當一個會去混夜店,抽菸,跟男人交往的交大研究生,以gay兒的身分在碩士論文中穿插女性主義文學理論批評家吳爾芙的論點,內容主要談黑人作家艾莉森,兼論受壓迫的美籍非裔族群之文學與文化。這就是我,極端政治性(political)的我,也是我游移在兩個世界中的動機。我要在所謂「正常」的社會裡努力當「非正常人」。

所以我更確定了我要再向上爬,往博士學位邁進──說要有多正常,我就可以有多不正常,而正因為我叛逆,也因此我才存在。

2008年9月20日 星期六

布朗小姐也是黑人

在提問「何謂小說」之前,我們應該先提問的是「何謂現實」。也因此,1884年美國作家亨利詹姆士(Henry James)在倫敦的演講〈小說的藝術〉(〝The Art of Fiction〞)中質疑了崔珞普(Anthony Trollope)的小說並未如歷史學家那樣,忠實呈現所謂事實(truth)。

而若以海德格的詮釋學論點來闡釋事實,則會發現事實之所以為事實,則是有其缺陷的。此一缺陷來自於事實本身所同時具有的示現/未現(concealment/unconcealment)。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一種事實是能夠被完全參透並得以理解的。

所以哈代(Thomas Hardy)在《黛絲姑娘》(Tess of D'Urbervilles)中的副標題〝A Pure Woman Faithfully Presented by Thomas Hardy〞才會引起爭議。有著清晰思緒的二十世紀英國女作家吳爾芙(Virginia Woolf)在《普通讀者》(The Common Reader)中說「哈代要的是印象(impression)而不是爭論(argument)」。

但是通常閱讀小說時我們不會只單純停留在印象階段,尤其是對於某些有意識地在閱讀小說的評論家而言,他們所要的是爭論──這仍然牽涉了最根本的問題,也就是「何謂現實」。

在〈貝內特先生與布朗夫人〉(〝Mr. Bennett and Mrs. Brown〞)中,吳爾芙便問──「何謂現實?誰又能評斷現實?一個角色對貝內特(Arnold Bennett)先生來說是真實的,但對我來說卻很不真實」。所以吳爾芙要問的是文學的再現(representation)問題。

此一再現問題對吳爾芙來說是嚴肅的人生課題,她不問「何謂現實」,而要問「誰的現實」。你的現實不是我的現實,而沒有任何人的現實可以強加在別人身上而成為他的現實。因此,在〈現代小說〉(〝Modern Fiction〞)中,吳爾芙相信,如果一個作家是自由之身而非奴隸,能夠寫他所想寫而非他所該寫,如果他能憑感覺而非傳統來寫作,那麼就不會有所謂的文學的既存形式(accepted style)了。

所以,在回應福斯特(E. M. Foster)於1927年出版的《小說面面觀》(Aspects of the Novel)的文章〈小說的藝術〉(〝The Art of Fiction〞)當中,吳爾芙不同意福斯特的說法。福斯特批評詹姆士的小說過份強調美學層面,而忽略了生活中的人性所在。吳爾芙則說,生活是自己的,不要讓別人來告訴你什麼是生活。

也因此到底誰是布朗夫人?吳爾芙說同一位布朗夫人在英國作家,法國作家,與俄國作家的筆下都會重現不同的現實。所以吳爾芙說──「我們只能相信直覺」。

但無奈的是,小說在美籍非裔知識分子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只是直覺,而是工具。這樣的傳統不僅傳承自20年代的哈林文藝復興,也發揚光大於60年代的黑人美學運動。我們可以從賴特(Richard Wright)與鮑德溫(James Baldwin)的論戰談起。

賴特相信文學就是要呈現黑人集體的生活。在〈黑人文學藍圖〉(〝Blueprint for Negro Writing〞)中,賴特要美籍非裔作家書寫那些在南方勞動的黑人,以集體意識喚醒黑人國族主義(Negro nationalism),並視馬克思主義為唯一的寫作之途。賴特的主張完全相反於吳爾芙的相信直覺式的書寫,而是要建構出某種屬於群體的文本,也就是做為文學上一種「既存形式」的抗議小說(protest novel)。而賴特的《原鄉之子》(Native Son)就是其小說理論的實踐。

鮑德溫則毫不留情地批判了如此的文類。他認為史朵(Harriet Beecher Stowe)的《湯姆叔叔的小屋》(Uncle Tom's Cabin)和《原鄉之子》都是很糟的小說,因為它反而讓美籍非裔相信自己是無助的,是痛苦的,是被壓迫的主體。

因此布朗小姐搖身一變,從吳爾芙的英國跨越大西洋來到美國而成為黑人,持續文學史上再現的問題。1955年,艾利森接受《巴黎評論》(The Paris Review)的訪談,寫成〈小說的藝術〉(〝The Art of Fiction〞)一文。他同詹姆士與吳爾芙一樣,思考的是文學的再現問題。而討論艾利森的小說理論,則須先從20年代的哈林文藝復興與現代主義(modernism)的共謀合計來談起。

2008年9月19日 星期五

黑色八月

你為什麼不說話?當可以說話,應該說話,必須說話的時候,扯破喉嚨,打落牙齒和血吞都要說話──記住馬爾孔X(Malcolm X)所說的〝by any means necessary〞。

1955年,全國有色人種促進會(NAACP)的成員羅莎帕克斯(Rosa Parks)在公車上拒絕讓座給白人,表態破壞阿拉巴馬州(Alabama)州法,也就此點燃了黑權運動中的消極抵抗(passive resistance)運動。

而艾利森早於1933年就進入阿拉巴馬州的塔斯卡極學院,現為塔斯卡極大學(Tuskegee University)就讀。他在〈一聲奢侈的笑〉(〝An Extravagance of Laughter〞)中對於受到吉姆克勞法(Jim Crow laws)管束的美國南方有著沉痛的描述──所謂「隔離而不平等」(separate and unequal)的事實重重的打了美國的狗屁民主一巴掌。因為在吉姆克勞法的掩蓋之下,黑白隔離的安寧假象與偽造的安全讓南方像個「幻覺之地」(places of hallucination),有如「一艘在搭造起來的佈景海上行駛的道具船」。

而吉姆克勞法的歷史陰影也深深烙印在80年代作家摩里森(Toni Morrison)的心靈之中。《蘇拉》(Sula)裡哈娜(Helene)與妮兒(Nel)不小心進錯白人車廂的那種焦慮與害怕,是從來不需要辨識〝COLORED ONLY〞此一標示的那些身為白人的既得利益者從來不用擔心的。在《黑色八月》中,喬治將種族主義者區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毫不忌諱地承認自己是種族主義者的人,第二類是假裝自己不是種族主義者,但無意間仍會表露出歧視的人,第三類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種族主義者的人。白人──尤其是異性戀男性白人,都應該自我檢視,他們不知道自己活著時就既得了多少這個病態又偽善的社會替他們所建構出來的利益。

《黑色八月》(Black August)是一部講述黑人在70年代仍遭受白人惡意的不平等對待的電影。由葛瑞多登(Gary Dourdan)所飾演的喬治(George Jackson)是一名因為在加油站竊取了71美元而被法院判終生監禁的黑人,但事實上同他犯下相同罪行的白人最多服12個月的刑期即能出獄。就在這個時間點往回推50年左右,美國女性才以血與淚換來了同白人男性一樣的投票權。

在編輯大衛(David Dryer)的協助之下,喬治出了數本書,他的故事也因此重見光明。而在奮鬥的過程中,願意幫忙喬治的白人,包括大衛自己,都遭到生命威脅。而喬治知道自己即使成功發聲,也永無重見光明之日。最後他選擇以最激進的方式獲得自由──持槍,殺警,在逃出監牢的那一瞬間被槍殺身亡。他身在監牢之外雖只有短短數分鐘的時間,但他的勇敢將使他永遠自由──死亡本身就註記了革命的肉身實踐,並以一種最浪漫的方式在歷史上留名。

這部影片中非常值得探討的是70年代美籍非裔作家的意識形態。當報章雜誌記者突破重圍,進入被鋼筋水泥所包圍的監牢中採訪喬治時,一名記者發問──「有人將你的書與杜布埃斯(W. E. B. Du Bois)和賴特(Richard Wright)的作品相提並論。你自己怎麼看?」喬治回答──「我的書不是文學作品,而是寫給我的同胞的」。也因此當白人典獄長終於沒收了喬治的打字機時,他剝奪了一個以筆革命的美籍非裔作家最後的生存權。

你為什麼不說話?當你的血色雙手被鐵械所桎梏,雙唇與舌頭被嚼口所穿刺,即使要飲血發聲,以顫抖的雙手握筆,你都必須這麼做。顯然在這樣的時代氛圍之下,文學作品的概念在美籍非裔知識分子之中已經產生改變──文學作品不是一種美學表現,而是政治的產物(political by-product)。而如此的意識形態有什麼抗拮的效力?抑或是有其致命的盲點?而另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則是自40年代存在主義者沙特(Jean-Paul Sartre)到80年代左翼評論家伊格頓(Terry Eagleton)都持續在提問的問題──〝what is literature?〞

接下來的一系列文章,我要專論60年代以降的黑人美學中,對文學作品,特別是小說這一文類的論戰,並以艾利森的小說理論為例,說明文學作品在本質上做為藝術/政治之二元對立,尤其是在美籍非裔文學史這一語境中,所遭遇的謎境(aporia)。這也就是我碩士論文第1章的內容,藉著談《黑色八月》這一部電影,對此議題作一個縝密的爬梳。

2008年9月17日 星期三

美國文學1865以前

「美國文學1865以前」是我大學時期所修的最後一門必修課,在大四上修讀完畢。因為接著的「美國文學1865以後」在我大三下時為了要和前b一起上課而提前上修了。由於大三上已經上修了曾珍珍老師在碩士班開設的「女性文學專題」,所以她早已經認識我了,對於我大三時上修大四的課程也沒有反對。因此,我大三下便快快樂樂地每週一一大早從床上醒來,兩人輪流去浴室盥洗,另一個人再貪睡一下,然後一起穿上衣服騎車出門,共用一本Norton Anthology,坐在一起上課。

3年後的我,坐在台中的家裡頭,在交大外文系「美國文學(一)」第一次上課的前夕,和徐詩思老師透過電話一同討論syllabus。身為系上指定的Pre-Ph.D.教學助理,徐詩思讓我小小的提前體驗博士生當講師的機會。

在課程的配分當中,group presentation佔20%,attendance and participation佔10%,midterm佔25%,final佔35%。這四項全由徐詩思負責。而最後的10%則是我的TA's assignment and other scores,徐詩思說可安排隨堂小考或是出回家作業,形式與內容全部由我自己決定,只要提前告知她即可。而我將在下週三,也就是9月24日當天向大三同學宣布我的grading policy。

而徐詩思也給我一次上台表現的機會,也就是在她10月15日赴美國發表論文那一週,她要我選定一部電影,讓同學看完之後,帶領大家討論。而我選定了由史蒂芬史匹柏(Steven Spielberg)在1997年所執導的《勇者無懼》(Amistad)──黑人由非洲穿越中央航道(the middle passage)被強行帶至美國而成為黑奴的血淚史,也是我在碩士論文中所間接處理的面向之一。也因此徐詩思在接著的下一週上課就安排了早期的非裔美國作家──伊奇亞諾(Olaudah Equiano)與蕙特莉(Phillis Weatley)。

徐詩思說她是第一次教台灣的外文系學生,所以很多事情她也還在摸索,且依據著自己以前讀大學的經驗來判斷。而我則在大學時期舉辦過數次數種熱血的讀書會與討論會,那些經驗都還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只是這一次我面臨的考驗遠遠大於之前遭遇過的任何一種──我必須掌握住美國文學1865以前這一段斷代史的精神,一段我不甚熟悉的文學史,不是靠曾老師的筆記,更不是靠sparksnotes,而必須靠著我自己一直以來對於這一段斷代史的透視與覺察。

於是曾珍珍老師曾在課堂上說過的「武功」,現在該是由我自己來運氣挪用的時候了。

2008年9月14日 星期日

超感應

灰暗的內心系電影在亞洲電影的框架之下,前幾名絕非日本導演是枝裕和的《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Nobody Knows)莫屬,而由萩島達也執導,改編自乙一短篇小說集《被遺忘的故事》的《超感應》(KIDS)一片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可以稱得上是《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的延伸。

我能體會當觀影者看完《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時,要步出電影院有多麼困難。這些孩子長大之後,大概就是《超感應》裡頭,由我本人愛到垂涎欲滴的小池徹平所飾演的朝戶,以及因日劇《交響情人夢》急速竄紅的玉木宏飾演的健夫。

小池徹平在《超感應》裡的角色朝戶有別於日劇《東大特訓班》裡那個擦著黑色指甲油,又打扮得超級花俏,想重考大學的高中生緒方英喜,成了一個母親入獄,來到鳥不生蛋的城市居住的高中生。他小時候親眼目睹母親持刀殺死自己的父親,而母親在接著刺殺朝戶時,發現他的超能力使得傷口移轉至自己身上,而朝戶也被判傷害母親而成為有前科的青少年,必須接受監管。

而朝戶來到這個城市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就是修車黑手健夫。在一次打架中,健夫替朝戶打跑了找麻煩的小混混,所以朝戶運用自己的超能力,讓健夫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健夫也因此發現了朝戶這一項神奇但是充滿苦痛的超能力。

心軟的朝戶經常將附近受傷的小朋友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額頭的擦傷,摔斷肋骨等等。他甚至轉移健夫幼時父親家暴留下的傷疤。但這一切都不能改變母親責怪他是怪胎的事實。而身上也留著傷痕的,則是兩人在當地餐廳認識的女服務生志穗。志穗被班上同學欺負,也因此臉上留下一道傷疤,從此便戴著口罩生活。

當時健夫就交待朝戶,如果他真的喜歡志穗,就不能轉移她臉上的傷痕。此話聽來字面意思是說,朝戶喜歡的是志穗的心,而不是她的身體。然而在志穗終於能夠勇敢地拿下口罩,面對人群的時候,朝戶卻轉移了志穗的傷痕,將她的傷痕留在自己身上,因為他真的愛她。然而,志穗卻離開了這座城市,帶著全新的自己,去展開全新的人生。

三個人因為各自的故事而交集在一起,《超感應》描繪了人生灰暗而痛苦的一面。整部影片最成功的角色就是具有轉移他人傷痕與傷口的朝戶。他是一個矛盾的角色,一方面他為了讓別人不痛,選擇讓自己痛。但另一方面我們知道他這麼做是因為他一直無法原諒自己,包括他的母親也無法原諒他,那就是把他母親刺殺他的傷口轉移給他的母親。原本應該在他身上的傷痕,卻到了母親身上,即便他當初並不是有意的。這也就是他搬來這座城市的原因──他的母親就是被關在這裡,他一直在找機會,希望母親能原諒他。

而當朝戶又開始療別人的傷,卻傷了自己時,健夫就把他帶到醫院,讓他把傷轉移到自己成了植物人的父親身上。健夫在幼時被喝醉了的父親用熨斗燙傷了後背,因此他想藉此報復他的父親。但朝戶因坎坷的人生而熟透了的心靈,看穿了健夫表面上報復的行為,知道他其實還愛著自己的父親,那也就是為何他好手好腳,卻甘願留在這一座沒有任何發展機會的城市裡,當一名修車黑手。所以朝戶瞞著健夫暗自承受那些所有的傷,但健夫還是發現了。最後志穗回到了這一座城市,繼續著女服務生的日子。三個人就這麼重聚在一起,然後生活。

《超感應》說的是傷痕的故事。雖然自幼時留下的傷痕,將跟著人一輩子,但人終究要成長,為了不可抹滅的傷痕而永遠活在童年的陰影裡,是很不健康的事情。我想,身體安好成長,同時又過著舒服童年的孩子,需要好好思考這一點──肚子肉太肥,或是長相不好看,身高不夠高等等真的不是什麼問題,重點是如何靠著心而活著。而當有一天你有了能將別人的傷痕轉移到自己的身上的超能力,你又會為了誰而動手,而從不問這一切值不值得呢?

2008年9月13日 星期六

國立台灣大學「亞洲英文文學的接受與轉化」

自從上次的「拉康在東亞」之後,這一次台大外文系又舉辦了一個跨文化系列的國際研討會──「亞洲英文文學的接受與轉化」。

http://homepage.ntu.edu.tw/~englishlit/registration.html

文學上的接受是比較文學中一項典型的議題,此接受可能是同一文學作品在某一地的接受,也可能是同一文學作品分別在兩地的接受。我的碩士論文正是處理前者,也就是艾利森《隱形人》在美國的接受。

也因此我很好奇這一個研討會裡會宣讀出什麼樣的論文,而許多許久不見的老師也都會出席,包括輔大英文系的劉雪珍,前幾天剛收到她的中秋節電子賀卡,她將擔任主持人。還有曾珍珍老師,她將發表〝Looking for Emily Dickinson Reincarnated in Taiwan〞。我想又該是見到她的時候了,想起半年前在中山大學和她的偶遇,那份驚喜到現在還留在心頭。我的指導老師李有成也將出席擔任主持人。敝所的馮品佳老師將發表〝Toni Morrison in Taiwan〞,而且竟然是跟成大的張淑麗老師一起發表。

目前,碩士論文第1章的初稿已經幾乎完成,應該可以按照建國要求的在開學時交給他。不同於第2章單純的文獻整理及其批判性詮釋,這一次我採用比較文學的方法來切入討論《隱形人》的正面評論。現在已經進入第18頁,差不多要收尾了,這一次預計會有19頁,含文末的注釋部分可能就有20頁了。而加上第2章對於《隱形人》負面評論的整理及其批判性詮釋的內文15頁與注釋1頁,我的碩士論文預估將有36頁了。

其餘還有最壓軸但也是對我而言最困難的第3章──《隱形人》的文本分析。我希望第3章頁數盡量不要少於第1,2章加起來的總和,畢竟第1,2章充其量都是歷史與文化背景,因此文本分析最好也要有個35頁上下,而且再怎麼說《隱形人》也是部將近600頁的小說,文本分析若沒有一定的篇幅似乎也說不過去。最後就是introduction與conclusion的部分,按照建國的說法,兩者應該是在論文內文全部完成後才進行總整理,我猜應該各佔個5到8頁差不多吧。這麼一來就能達到李有成要我抓的80頁了。

接下來有機會再來慢慢談碩士論文第1章的內容。

2008年9月12日 星期五

Pre-Ph.D.

週三在外文所新生座談會結束之後與徐詩思老師見過面,與她簡短的談過之後,我心裡已經有了要有一番作為的熱血沸騰。

徐詩思甫自加州大學聖地牙哥校區(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San Diego)取得文學博士,旋即返台並進入敝所任教。她可說是葉維廉,周英雄與廖炳惠的學妹,專長是19世紀下半葉的美國文學,博士論文題目為〝Manifest domesticity in times of love and war: gender, race, nation, and empire in the works of Louisa May Alcott, Maria Amparo Ruiz de Burton, Gertude Atherton, and Pauline Hopkins〞

經過與她的討論,我除了每週三早上要到課堂隨堂旁聽之外,課程的小考或作業完全由我來負責,形式也完全由我來決定。兩者擇一進行,一學期2次。而課堂的電影則由我們一起設計,目前尚在討論階段。她的office hours在週四下午,我的則是在週三下午。這學期我得把美國文學1865以前的基礎認真的打好才行。

徐詩思曾在《文化研究月報》上發表一篇王家衛的研究論文──〝Queer Spatial Lessons in Wong Kar-wai's Happy Together〞。這說明了這位老師有廣泛的研究觸角,是一項很正面的評比。

這一門課的教學助理與一般的助教不同,名稱為「霹靂博(Pre-Ph.D.)教學助理培英獎學金」。由於這一份工作的月薪高達15000元,也因此我們還必須擔任課後輔導的工作,而徐詩思另外給我的任務,也就是先前提過的出小考考題或是設計課堂作業。

而這份工作的挑戰度其實頗高,畢竟若對美國文學1865以前必須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因此我開始想──2年前的我,與2年後的我,對於美國文學1865以前的認知相差多少呢?而我相信我能勝任這一份工作,我給自己的心態也是〝a Ph.D. student-to-be〞。徐詩思不強求我每一次下課後都必須留校開設課後輔導,但至少2週要開設一次,帶領同學討論,或是給他們一些讀書方向。

若往後真成了博士班研究生,有機會一邊讀書一邊兼課的話,現在這份工作就是我的「職前訓練」。有一點興奮,但也有一點緊張,為此我還未領薪先破費買了一套2007年才改版的第7版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目前手邊有A冊與B冊。交大外文系的美國文學1865以前這一段是安排在大三,身為外文所碩三學生的我,該如何與這一群大學部的高年級學生互動呢?

不知道會不會認識大三的男孩兒們……這一屆的碩一真是誇張,男生數:0。

2008年9月10日 星期三

海角七號

一直以來國片都有很大的問題,這是國人與台灣電影研究學者無需再贅述的議題,原因我們都知道,因為題材與經費受限,導演所拍攝的影片品質當然就受到影響。但國人若越不支持國片,國片的末路恐怕也只能繼續惡性循環。

而這一次《破報》裡頭對魏德聖《海角七號》的影評,〈即興演唱背後的殖民與後殖民:魏德聖《海角七號》〉相當有專業素養。大圈仔在復刊524期中討論了《海角七號》中的全球/地方,殖民/後殖民,與集體/個人之間的拉鋸,讀來令人心生振奮,全身起雞皮疙瘩。國片需要的正是學術的知識生產,在眾生/眾聲皆大力宣導國片需要吸引觀眾,需要通俗化題材,不要蔡明亮那種孤寂且引人入睡的現代主義式電影之時,我們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忘記──將台灣電影推向國際舞台的一股重要助力,事實上也包含象牙塔尖裡那一群學者與知識份子。

國片需要的無庸置疑是經費,是觀眾,但是我們不要腦殘,我們不要當呆子觀影者。同時,我們要嚴肅的告訴台灣觀眾,這些國片所具有的知識意義為何,他們又為什麼需要存在。而當《洞》成為許甄倚談資本社會異化的例子,或是《愛情萬歲》成為林建國以海德格的蓋房子隱喻論藝術的自體性時,我們更要挑戰的是如《十七歲的天空》,《國士無雙》,以及《海角七號》這樣輕鬆且大眾化的國片,如何談出嚴肅議題,讓觀眾以震懾的眼光,努力看待這長達1個半鐘頭,要價220元的電影。

范逸臣在《海角七號》裡的角色可能會讓許多gay兒們為之傾心,至少我和我朋友皆是如此──整個就是man貨一枚啊!我個人原本就迷制服男,加上我一直對郵差一職的幻想,范逸臣這身打扮讓我的性幻想跟慾望全盤失守。郵差是我一直以來都想擔任的職業,因為送信可以在城市裡穿梭,傳遞人們無聲的交談。如果真有阿嘉這樣的郵差存在,要跟著他送信到天涯海角我都願意。

事實上,《海角七號》能談的不只(後)殖民議題,誠如大圈仔所言,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的失竊信主題延續在這一部影片裡。而由范逸臣所飾演的阿嘉為何一再留住這7封不屬於他的情書,更是耐人尋味之處。旁觀他人的愛情是一種想像補償,也因此言情小說與愛情電影總能抓住男男女女的心。即使有人認為阿嘉與友子天雷勾動地火的那場床戲安插的過於突兀,甚至破壞了情節發展,但我認為這一幕極為自然,也正是魏德聖以此7封跨越時間與空間的情書貫串《海角七號》的延伸意義之一──愛情要在當下把握。

而最近搬家的人也不只阿嘉一人。阿嘉棄電吉他離開台北的樂團,獨自回到恆春。我的老闆,前中研院歐美所研究員何文敬則開車帶領搬家公司由台北來到台中,落腳在逢甲大學。禮拜一我調班幫忙他搬家,大部分的書都遷入他位於人社館的研究室,其餘雜物則遷入逢甲大學福星校區的教師宿舍。

逢甲大學福星校區緊鄰僑光技術學院,位於我過去所就讀的台中市立西苑高中斜對面。我坐在何文敬的車上,彎進那我已數年未曾再到過的光明路上。也許台中也有幾處海角七號,而那些泛黃的故事都隱沒在城市的霓虹裡,能見或不見都已經不再重要,那一直來一直來的未來才是應該開始動筆書寫的。

照片提供/果子電影
http://cape7.pixnet.net/blog/

2008年9月8日 星期一

冰公主

我相信當迪士尼(Walt Disney Pictures)在2005年推出《冰公主》(Ice Princess)時對於票房是相當有把握的。《冰公主》是一部典型的愛情喜劇與勵志電影,且遵循所謂的迪士尼公式。但就如同芝加哥太陽報(Chicago Sun-Times)的名影評人艾伯特(Roger Ebert)所言,這部影片跳脫了〝the GCFDDPO formula〞(Gifted Child Follows Dream Despite Parental Opposition)。如此的招數讓這一部影片從公式中脫穎而出,也令觀影者在笑聲中沉思。

影片的女主角凱西由蜜雪兒雀柏格(Michelle Trachtenberg)所飾演,她與由瓊安庫薩克(Joan Cusack)飾演的母親有著共同的理想──考入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而對物理著迷的凱西在經由老師的推薦之下申請獎學金研究計畫,並希望藉此為哈佛大學申請入學的面試加分。

平時就愛看溜冰的凱西,決定以溜冰選手的肢體動作做為物理的研究對象,並分析其流動力學。所以她開始往家裡附近的溜冰學校跑,也因此結識教練蒂娜一家人,慢慢發掘出自己溜冰的天賦。蒂娜是由飾演《慾望城市》(Sex and the City)的當紅影星金凱特蘿(Kim Cattrall)出馬,在影片中她是嚴格的教練,也是一位自私的母親──在她發現凱西的能力漸漸超越自己的女兒,甚至一同參賽時,她假好心在比賽當天買了一雙新溜冰鞋要凱西穿上,但實際上卻是陷害她的招數。凱西因為不習慣新溜冰鞋而在場上摔跤失分。

從此凱西似乎是回歸了「正途」──迷上溜冰時她為賺取學費打工,瞞著母親在天未亮時就進溜冰場練習,上課打瞌睡,從未拿過A以下成績的她甚至拿了C。但就在她帶著所有申請入學的資料到哈佛大學物理系面試時,她對著教授說──「我母親和我一直都希望我能進哈佛大學,但我想我的夢想在這裡無法完成」。

於是她放棄了哈佛大學,開始繼續追求溜冰選手的夢──她正邁向成功之路。而一直以來蒂娜訓練她的女兒成為溜冰選手,但她對溜冰卻總不熱血沸騰。而她因為沒有時間讀書,考試永遠考不及格,終於對著母親大喊「我想念書」。她不想溜冰,她想讀大學。

這樣的事情在現實生活中真的是屢見不鮮。凱西對物理的興趣,以及她做研究的那股熱忱,要成為哈佛大學的學生絕對有機會,但是她的內心告訴她,她有更想做的事情。有多少孩子選擇了眼前那看似順遂的道路,而隱沒了心裡頭那一顆閃亮的星。所以,凱西是勇敢的孩子──「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嘗試,這是我第一次覺得我可以展現自己」。

人都想成為那個自己想成為的人,但總不是那麼容易。我一直以來都想成為大學教授,而那也是我媽當時要我進一般大學的原因,雖然,我和我媽的動機是截然不同的──她希望我將來靠腦袋賺錢,在單純的學術圈裡過著穩定的教書生活,而我則想用學術來造反革命,當個叛逆的學院派知識分子。我並不是一個認真的學生,學業表現也不出色,但是我知道自己的長才為何──靠著文科,我還是擠進次於國立高中的市立高中,接著靠著對文學的興趣申請上了後段的國立大學,然後在文學研究裡打滾,現在在台灣頂尖學府裡念研究所碩士班。

就如同影片中某位男士對凱西所說的──「大部分的人都得花上一輩子來找他們的興趣」。我生而為我所擁有的幸運,是我總能毫無牽掛地追求自己的興趣,而我的家人都是我的最佳推手。我就是喜歡念文學,所以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成績──除了大三時為了要跟前b一起念清大而拼名次的那時候。但後來我念了隔壁間的交大,兩人也在交往3年8個月後閃電分手了。

大學時期我逐漸發現我跟我同學之間的不同──他們念書是為了拿書卷獎,為了有好名次,而我念書只是為了興趣,就是如此而已。常有人對我說──「你好認真喔」,我總是覺得莫名其妙。跟我熟一點的人大概才會知道我根本不是一個認真的人。雖然身為處女座的我總是想集滿每週都出席的上課紀錄,但我不僅大學會翹課,我連碩士班都敢翹課,甚至上課打瞌睡。課程的指定範圍永遠都只念自己想念的,但是我也知道那門課我大概可以拿到幾分。分數有滿意就好,我想去做的是我自己的文學研究,修課對我來說只是體制之一罷了。我永遠記得我前b對我說過的一句話──「不會翹課的人代表他太相信老師了」。

文學研究最讓人感到無力的就是認真讀書型的人不一定會成功,因為死讀書的人腦袋裡不一定具有良好的研究能力。面對一堆要念的東西,真的不是只有讀完就行了。文學研究能力來自於你對生活的觀照,來自於你懂得如何享受人生──別忘了文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從不吃認真讀書這一套。我當然還是會乖乖讀書,不過我總是有一套自己的領略方法。雖然我也曾嘗試過要成為認真讀書型的學生,但那真的不是我的路線。

我想我會跟隨著自己的興趣與熱忱,表現出最好的自我,然後申請博士班。若未來得成為教授的話,我想我絕不會當最像教授的教授。

看完《冰公主》,昨晚我竟夢見自己申請上北卡大學教堂山校區(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 at Chapel Hill),而且還過去就讀了。夢裡是週五下課後的下午,我穿梭在校園的建築物裡,準備出發教堂山附近的書店。有個好心人還留了電話給我,說如果我找不到可以連絡他。我確實對這間學校有著美好的憧憬,也很想去那裡念英文系博士班──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但我目前給自己的選項只有一個──國立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研究所博士班。媽一再勸我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的英語系博士班跟輔仁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博士班也要報考,不過我不想給自己太多退路。唯有如此,才能綻放最華麗耀眼的光芒,燃燒自己一次,生命就會得到淬煉。

當凱西對面試委員說完「我母親和我一直都希望我能進哈佛大學,但我想我的夢想在這裡無法完成」這一句話時,她也毅然決然地切斷了自己的後路,朝夢想勇往直前。人生中若闖過這麼一次,也很值得回味了。

2008年9月4日 星期四

逢甲大學人社411

人生的安排真的是說會變就會改變的。

昨天是第1天在逢甲外語系上班,下午接到旅櫻的電話,她鼓勵我申請交大的「霹靂博教學助理培英獎學金」,內容是跟著授課教師隨班上課,然後負責帶領課後討論與輔導,月薪15000元。當時旅櫻跟我說能不能申請到還是未知數,但還是先申請為佳,於是我也欣然同意。才上班第2天的今天,我就接到系辦通知──我成了徐詩思老師大學部「美國文學(一)」的教學助理。意外地我有了第2份工作。

因此,我便找何文敬商量國科會計畫兼任助理的上班時間。原本每週二上全天班,每週三上下午時段半天班,如今因為每週三必須回交大隨班上課,而改成週四上上午時段半天班。

也就是說,下學期開始我每週二到週四的上午是上班時間,週四下午開始跨越週末到週一則是我自己的時間。

自從被金笛資料社遺忘之後,英美文學考古題的解題人員身分也隨著消失了──就在我交件當天臨時取消一份考題,而金笛匯完第1份case的薪資之後就從此與我斷了連絡。不過套句老掉牙的格言,「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就會開啟另一扇窗」。徐詩思的教學助理工作再度挑戰了我的最弱點──1865年以前的美國文學。身為教學助理而必須隨班上課的我,等於要重上一次「美國文學1865以前」。上天先是讓我費盡心思解了一大堆18世紀以前的英國文學,然後現在又要我面對那些美國殖民時期與清教徒文學。若我能接受這些挑戰,那麼國立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所博士班的入學考試,我當然也一樣可以勇敢去闖。

今天幫何文敬整理他的研究室,人社411,也拿到了他的研究室鑰匙與印鑑。他要我將我的電腦也搬入他的研究室,我不知道以後是不是就會在他的研究室裡頭工作。而第一次報帳的工作也降臨了,需要核銷3筆費用,還得勞煩Rae一一解釋報帳程序給我聽。而現在得先要到何文敬的校務系統帳號跟密碼再說。

另外他也交給我他「小說選讀」的親筆課綱,我得幫他輸入blackboard系統裡頭。這一學期他將帶領逢甲外語系的同學細讀《咆哮山莊》(Wuthering Heights)與《哈克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何文敬是密西根大學美國文化研究所博士,能夠領略他教授《哈克歷險記》絕對是非常精彩的。

5點下班時間一到,我把何文敬的研究室鎖上,走出人社館。人社館的外頭即是球場與綜合體育場,我穿越籃球場,坐在體育館的階梯上看男孩們打球。排球隊的男孩們上了場後一一把上衣褪去,他們都是精壯又好動的體育男孩,古銅色的皮膚是與陽光鬥鬧所留下的痕跡,其中一個男孩的肩上到胸口還有一幅奇特的刺青,像是一道冷的火苗。在我旁邊靠近排球場那端階梯上也坐著一群男孩,其中一個邊抽著菸,彷彿邊思考著什麼。我想起以前去一中街時刻意繞經台灣體大球場看男生打球的記憶。

我在等我的表妹和她男朋友過來逢甲,他們兩人暑假都得到台灣國立清華大學暑期交換至北京清華大學學術交流的機會,對方學校還招待他們觀賞奧運。雖美其名為學術交流,但他們到處趴趴走倒也是玩了不少──玩樂當然是一定要的啊。剛從北京回來的他們,想到台中來玩玩。我相中一只Ecstacy的手提包,薪水尚未入帳的我就又想花錢了。

碩三即將就要開始了,這1年又完全不同於碩二與碩一,有著新的計畫與新的生活。不過在無可預期的變動中,唯一不變的仍是我的夢想──我想要讀博士班。在過去有記憶以來的人生裡,我總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以及如何去完成,雖然我的表現不一定是最好的。也許是處女座的個性使然,我所有下了決定的事情,除了達成目標之外就沒有第2個選擇,加上自己好出頭又不服輸,所以身上總是帶著一股衝勁。

今天看著球場上的那些男孩,我想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些男孩在球場上的目的,也許就如同我在學術圈裡的目的一樣。那一顆球要在我的手上被拋出,然後穩穩地穿過籃網。不過我怕的就是那種匠氣。一個籃球國手隨便穿雙藍白拖搭汗衫到樓下丟垃圾,可能丟垃圾的樣子會顯示出他的專業,就像有人發現王建民的「伸卡喝水握法」一樣。

每當我踏進那些非學術領域的地方,例如像是夜店,我總是希望能抹除我全身上下的匠氣。然而人們總能看出我是所謂的「知識分子」,或許我看起來太「呆」了,也或許像某些人說的一樣,我看起來太「乖」了。也曾有人說我看起來像是「書讀太多」的樣子。台中夜店咖當中的一個光看我的手就知道我是個好命的人。或許吧。但我總希望能做些遠遠異於現在我所做的事情的事情,例如在街頭跑單幫賣小玩意兒,或是成為一名瑜珈教師,甚至是做個盡職的系辦助理都很不錯。我覺得,也許我也可以,也許這樣子很好。因此每當有人對我說「你真的很適合當教授」這句話的時候,我的情緒總是很複雜又矛盾的。

在剛滿24歲的這一年,我對人生的看法開始有了轉變。在未來的數十年裡,我人生中的各種可能性會不會因為越來越趨近於所謂的夢想,反而開始跟著減少呢?

2008年9月3日 星期三

逢甲大學人社321

高中畢業後已有多年未再踏入清早的逢甲商圈,一地的菸蒂,菸盒與飲料杯訴說著夜晚的故事,而原本是販售衣物飾品的位置,換上了一間又一間的早餐店,學生與上班族魚貫穿梭其間,做為知名夜市的逢甲在白日下所展現的朝氣仍不輸給一般的其他商圈。

8點半時我先到人言大樓的外語系系辦報到,先認識Vera跟Rae。Vera帶我到隔壁棟人文社會館的辦公室,人社321。人社館3樓都是外語系和語言中心的教師研究室,而人社321就是整排走廊最後空的教師研究室,現在是我的辦公室了。

外語系也沒白白浪費了國科會丟過來的人力,我每週二上全天班,每週三則上下午時段的半天班。上班期間除了在人社321替何文敬老師處理「杜博伊斯的《黑人的靈魂》譯注計畫」之外,我還得兼顧對面人社307寫作諮詢中心。同學,老師來借書要登記,列印要付費。

把資料夾排進書櫃裡頭,空蕩的桌子目前尚未有用武之地。先跑研發處,邱小姐說近期內經費就會從國科會轉移到逢甲大學,得提醒何老師簽核。再跑出納組,將郵局的局,帳號交給承辦人員,畢竟是要領薪的。最後是會計室,梁小姐說開學後會舉辦新進助理報帳說明會,這麼一來我就不怕程序報錯了。

回到系辦,正式認識系主任,以及一位也在學校的老師。主任希望我也能一併幫忙何文敬老師美國文學和小說選讀的相關課務,因為何老師似乎跟電腦不熟。下週二的系務會議我要短暫出席,來個新進人員介紹,以免未來一年我進進出出系辦,但卻誰也不認識誰。

何文敬從中研院退休後,來到逢甲大學外語系任教,也成為該系成立7年來第1名教授。而何文敬從中研院帶過去的國科會計畫也成了該系的第1筆國科會計畫紀錄。

高中畢業後,來逢甲的時機泰半都是晚上逛夜市,加上三餐都在家裡吃,不會到逢甲來吃正餐。現在在逢甲工作,又重溫了以前高中混逢甲的日子──翹家打撞球,泡網咖,染髮嗆教官,都是年少輕狂的紀錄。我循著記憶走進那一條巷子,許多當時和高中同學常去的店都還在。大學生需要的就是這種環境,如此一來生活才有樂趣。

逢甲校區內熱鬧地進行著各種活動,迎新就要來了。從寫作諮詢中心的窗子往外看,可以看到籃球場,球場上有許多熱力四射的男孩。我很認真的思考著自己應該要交一個男朋友,我想我需要一個男孩陪在我身邊。

幫何文敬執行的工作已經開始,雖然他今天因為女兒生日而留在台北沒有下來,但工作已經交代外語系助理轉給我。我逐字把第七章〈論黑色地帶〉的後半段譯文打成電子檔,看著何文敬工整且帶學者風範的字體,我一邊聽線上廣播,耳際傳來飛機的聲音──沒錯,附近有座機場。

杜博伊斯替黑人發聲絕對是不惶多讓,而我的論文第3章在討論非裔美國表現文化時,除了裴克(Houston A. Baker)和吉爾羅伊(Paul Gilroy)之外,回歸杜博伊斯的《黑人的靈魂》(The Souls of Black Folk)絕對是必要的。這份工作對我有不少幫助,除了實質上的收入,還有機會充實自己的論文。不過──我比較想認識男生,然後交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