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我是因為雷恩葛絲林(Ryan Gosling)而看《我的左派老師》(Half Nelson)這部電影的,當然對於目前從事非裔美國文學與文化的我來說,這部片確實值得一看。天啊!名為Ryan的都是帥哥級人物嗎?繼萊恩雷諾(Ryan Reynolds)之後,雷恩葛絲林也是一位讓我無力去抗拒的男人。他一次又一次在《手札情緣》(The Notebook)跟《破綻》(Fracture)中把我迷得神魂顛倒。這一次我完全敗在他的西裝褲下了──蓄鬍,抽菸,知識分子。
如我預期中的一樣,《破報》果然把《我的左派老師》拿來大做文章。但唐謨在〈知識分子四面楚歌的良知:《我的左派老師》〉一文中,分析了雷恩葛絲林的整體造型──「一種書讀的很多、有正義感、憤世嫉俗、悲天憫人的氣質,把內心的悲痛,化成不在意的灑脫」。雷恩葛絲林飾演的歷史老師丹顯然讀過不少哲學家與政治科學(political science)理論家的思潮,如黑格爾(G. W. F. Hegel)與阿圖塞(Louis Althusser),而他的書架上有馬克思(Karl Marx)的《共產黨宣言》(Communist Menifesto),也有許多非裔美國研究類的書籍。顯然,他是一位有抱負的知識青年,只是吸了點毒,然後試著把他腦袋裡的知識教授給一群非裔美國籍的國二學生,他的問題不過是現實環境很讓人無力罷了。不過看見這位異性戀知識分子還會找女人做愛,我鬆了一口氣,至少他沒有連生活中最重要的「性」都給灑脫掉了。坦白說,我真的很想看他沒穿衣服然後很horny的樣子。
《我的左派老師》讓我想起我大學時期的兩位左派老師──中文系的郝譽翔老師與英美系的許甄倚老師。
但唐謨在影評中直言「任何一個擁有信用卡的人,都沒有資格說自己是『左派』」。我不清楚郝譽翔跟許甄倚兩人有沒有信用卡,但至少她們都以左派人士自居。郝譽翔是國立台灣大學中文系文學博士,我在大學時期選修過她的「台灣文學」,「女性主義文學」,「現代小說創作」以及「鄉土文學」。郝譽翔最讓人佩服的就是她不畫地自限,並像一塊海綿一樣,廣泛地涉獵西方文學與當代文學/文化理論。也因此身為主修英美文學的學生,我相當喜愛上她的課,因為她的課程很多時候可謂是另類觀點的西方文學讀法,她甚至還讀過我所沒有讀過的西方文學與文化作品。她的知識很豐富,我從她的課程裡學到了很多課程以外的事情──這是最棒的一點。
郝譽翔的專長是戲曲與現代文學,傳統與現代兼容並蓄,使她成為灑脫中仍帶有知識分子姿態的一位左派老師。聽聽她怎麼談星巴克,聽聽她對台灣學運殞落的看法,聽聽她如何嘆息30年代如楊逵這一朵「壓不扁的玫瑰」這樣的左翼知識分子,如今已不復存在的看法。你會因為這一個女子而眼底燒火,恨不得自己立刻成為一名左翼知識分子。但她也承認,她著迷於星巴克及其週邊商品。至少郝譽翔很誠實──畢竟在當今誰能脫離資本主義與全球化而超然生存?正如《我的左派老師》中,學生質疑丹也是國家機器的一部分一樣。事實上就是如此。丹知道學生跟自己都受控於國家機器的運作,但是他還是得生活。道理就是這麼簡單。郝譽翔也是我心目中最想成為的教授類型──學術只是她多采多姿生活裡的一部分。她寫作,她旅遊,她活出她自己,這就是郝譽翔。
而英美系的許甄倚則是典型的左翼知識分子,專長為性/別研究,空間論述,城市文學,以及全球化論述。她於紐約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取得比較文學博士學位,在我大四那年,她進入英美系任職。我旁聽她開設的「文化研究專題」,專論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the Frankfurt school and critical theory),她毫不留情地說──「應該放一顆炸彈把星巴克炸掉」。許甄倚表示,她在求學生涯中特別喜歡的理論最後其實都是會〝bites〞的那些。我承認大學時期當我自詡為文藝青年的時候,我也確實為此而著迷過。因為我的同志身分與文藝青年認同的重疊,我崇拜吳爾芙與傅柯(Michel Foucault),把1968年當成黃金年代,研讀法國女性主義理論家西蘇(Helene Cixous)論身體,性,與寫作。幻想著《巴黎初體驗》(The Dreamers)裡頭的世界。
於是我終於想起了我為何而戰──6年前那一個年少輕狂的我,把博士學位當成目標,相信學術圈裡可以改變不公平,可以打垮霸權,可以創造新世界。要勇敢奮戰,要站出來發聲,要做我自己。
最可怕的是,《我的左派老師》中的丹恐怕當時也如此想過。然而現實是會磨去一個人的信念的。這部電影的核心概念恐怕不是穿插在影片中那些真實事件的紀錄片片段,而是丹與他班上的非裔美國籍學生德蕾之間的友誼──德蕾讓丹明白,他應該繼續擔任班上那一位不按官方教材授課,被同事以異樣眼光看待,被校長約談的左派老師。
我慶幸我有這兩位左派老師,她們所各別呈現出來的氣質讓我覺得當一個左派老師是一件很屌的事情。也許,拿個文學博士也沒有這麼無聊。當個像丹那樣頹廢但華麗的高級知識分子,正是對體制的最高級挑戰──一個在生產並複製知識的學院中搖旗造反的教授。誠如但唐謨觀察丹在「襯衫外面打了一條寬鬆的領帶」,像個龐克搖滾歌手一般,「故意在妥協中叛逆」。或許,就讀博士班才是我可以繼續叛逆下去的正途。我叛逆,所以我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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